日本搶灘Web3:“櫻花”如何在加密彼岸綻放

發表於 2022-10-02 12:46 作者: 區塊鏈情報速遞pro

失去互聯網之後,這個第三大經濟體決定在Web3奮起直追。

9月22日,Astar 創始人渡邊宗太在自己的博客宣布,Astar 的原生代幣通過了金融廳和 JVCEA(日本加密資產交易協會)的嚴格審核,並將在日本本土交易所 Bitbank 上市。

他在博客裏寫道,“在日本上市根本不是我們的目標,而是起跑线”。同時滿懷豪言壯志,“我要做的就是在世界上創造出代表這個時代的產品,在公司內部,我們經常說‘Shine Like A Star’——就像豐田和索尼一樣,所以,我們想讓下一代想要在世界的舞台上以 Astar 爲目標。”

不過,與早在實體經濟產業聲名遠揚的索尼和豐田相比,Astar 日本本土上市這件事情在 Crypto 圈內卻並沒有引起太多波瀾——相比起這件事,人們更關心的是 ETH 合並後分叉鏈的未來,以及即將在新加坡召开的亞洲最大區塊鏈會議 Token2049。

比故事更加殘酷的是現實,在 Chainalysis 統計發布的“2021 年全球加密貨幣採用指數”中,同在亞洲的越南和菲律賓位居一二,美國排名第五,而日本則在二十名开外,排名甚至低於尼泊爾和肯尼亞。

得因於地理位置的孤立性和資源的匱乏,“守”這一字眼從上到下貫徹了整個日本社會,伴隨而生的還有嚴格的上下級制度以及繁瑣的事務流程——就是因爲一旦原有的秩序被破壞,幾乎很難再重建起來。但日本又始終走在技術發展的前沿,新幹线、Walkman 和袖珍計算器等現代科技產品同樣誕生於這個國度。

比特幣這類超越於傳統財政體系的新事物,對於尚未完全了解加密行業的日本人來說既感到新奇也會心存擔憂。也正因如此,日本政策端在 Web3 的上半局久久遲疑,反復無常。

而在 Web3 的中局,日本不再猶豫。

一切的开始


日本和 Web3 的最早淵源可以追溯到比特幣發明之時,當白皮書完成時,“中本聰”這個具有典型地域特徵的筆名躍然紙上,同時中本聰本人也聲稱自己居住在日本。2010 年 7 月,原本只是想建一個萬智牌交易網站的程序員 Jed McCaleb 將买來的域名用在了自己新建的交易所身上。

從此,Mt.Gox 這個名字开始傳揚於加密世界,並一躍成爲了世界上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每天都有數百萬美元的交易流入東京,而後再通過網线散布到全球。

信徒和愛好者們开始了更多的嘗試。

2013年,Monacoin 在日本論壇 2chan 上第一次公之於衆,這一由萊特幣分叉而來的幣種聲稱自己是日本第一個加密貨幣,並將會成爲日本內唯一的加密貨幣支付手段。像許多早期的項目一樣,創始人並未公布自己的名字,只是以“渡邊先生”作爲自己的化名。由於使用了卡通貓作爲自己代幣的圖標,Mona 在 2014 年引來了大量的關注。

2014 年元旦,Monacoin 宣布正式上线,並詳細介紹了自己的起源和發展。8 天之後,前高盛衍生品和債券交易員加野佑三在東京成立了交易所 BitFlyer,這個大部分員工均爲高盛出身的公司在蠻荒時期瘋狂成長,並在兩年以後成爲了日本最大的交易所。

但好景不長,一場黑客盜竊案將如日中天的 Mt.Gox 推下了神壇。盡管團隊試圖追回被盜的 70 多萬個比特幣,但回天乏術。最終,Mt.Gox 宣布破產,一代巨人轟然倒地。

與此同時 Mona 开始受到了本土媒體的大量關注,東電在自己的節目中報道了這一件事:有人用 Mona 买下了一塊地,和飛天意面神教的信徒搭建自己的教堂一樣,這位愛好者爲 Mona 建造起了一個專門的神社,還做了 LOGO。

爲了保護個人投資者不會再次在類似 Mt.Gox 的事件中遭受巨大損失,日本採取了相關立法方面的行動,2014 年,日本金融廳成立了專門的工作組,开始調查日本加密貨幣支付和結算業務,工作小組在隔年完成了任務,並上交了一份最終調查報告,這份調查報告成爲了後來加密貨幣法案的基礎。

同年,JADA(日本數字資產管理局)宣布成立,該機構由區塊鏈和加密貨幣初創企業和企業家組成,旨在爲加密貨幣創造一個良好的交易和商業環境,當金融廳需要制定加密貨幣法案時,JADA“遊說和協助制定遊戲規則”。

2016 年 3 月,議會通過了法案,對《支付服務法》和《資金結算法》進行了修訂,認可了加密貨幣的法律地位,將其命名爲“虛擬貨幣”,並要求交易所需在政府進行注冊,同時法案還要求虛擬貨幣交易所“在發現可疑交易時通知相關部門”。

半年後,JADA 宣布改組成立新的組織——JBA(日本區塊鏈協會),它由兩個部門組成:

一個主要處理加密貨幣相關事宜,包括消費者、稅收和金融監管問題等事宜,由bitFlyer、Coincheck和Kraken日本的相關人員主要負責;

另一個涉及非貨幣區塊鏈技術的定義和政策建議,包括微軟日本、支付網關GMO Internet Group和區塊鏈雲計算平台Orb在內的企業主要負責這一部分的職責。

2017 年 4 月 1 日,修訂後的法案正式生效,在此之前所有在日本本土運營的 21 家交易所都被歸類爲“虛擬貨幣交易所”,法案允許這些尚未獲得許可的交易所以“准交易所”的身份進行運營,並开始允許交易所向金融廳申請准入許可。

從此,加密貨幣這一新興行業开始正式納入金融廳的監管職權之內。

規矩和不講規矩

但監管的介入卻並不能阻止被盜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2018 年 1 月,本土交易所 Coincheck 被黑客攻擊,價值 5 億美金的 NEM 代幣被盜,最終成爲歷史上最大的加密貨幣失竊案之一,這件事在日本國內帶來了巨大的震動。

同年 4 月,包括 BitFiyer、Coincheck 和 Coinbase 日本子公司在內的 16 家在本土通過注冊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宣布成立 JVCEA(日本加密資產交易協會),並受到了官方的認可。金融廳希望通過企業的自我監管以控制行業的穩定發展,同時企業也能根據形式動態協助制定政策,更好的保護投資者的安全。

黑客的攻擊仍在繼續,9 月份,總部位於大阪的交易所Zaif遭遇了黑客攻擊,包括 BTC、ETH 和 Mona 在內的超過價值 6000 萬美元的加密貨幣被盜,其中68%的資金來自顧客,根據調查人員的報告,黑客是從公司的熱錢包中偷走這些加密貨幣的。

這兩件事徹底改變了政府對於行業的態度。很快,金融廳宣布將對申請許可的交易所實行“更加嚴格的審核程序”,同時對注冊通過的交易所“繼續進行檢查,並清退那些毫無改善的公司”,包括 BitFlyer 在內的交易所因“對洗錢和恐怖主義融資活動無動於衷”而勒令停止接受新客戶,並要求改進其 KYC 系統,同時也有一些交易所撤回了原本正在進行的准入許可申請。

同時 JVCEA 和金融廳對交易所進行了檢查,發現仍然有不少的交易所存在巨大的安全漏洞。這個結果導致整個 2018 年金融廳都沒有發放准入許可,包括幣安在內的大量交易所被迫面臨抉擇——要么搬走,要么關門。

但金融廳事實上一直處於異常尷尬的位置——幾乎所有的政策建議都來自於 JBA 和 JVCEA,而政策的落地實施又要依靠這兩個機構中的大企業協助推動。這導致整個日本的加密行業在早期事實上處於“捕獲監管”的狀態。

正是因爲金融廳制定規則時大量求助行業相關的從業人士而非自己調研,導致很多方面實際上落入了不受監管管控的地位,比如資產存儲方面並沒有一套具有約束力的准則,只是單純“規定”交易所應將訪問數字貨幣所需的加密密鑰保存在“冷錢包”中,像斷網狀態下的USB驅動器——前提是這樣做不會給客戶帶來過度不便,實際上這間接導致了Coincheck和Zaif的失竊案發生。

這種窘迫的局面一直持續到了今天,在去年年底金融廳的會議上,金融廳兩次警告 JVCEA 並指出協會董事、其祕書處和成員運營商之間缺乏溝通,導致該組織管理不善,同時在具體工作上拖沓不前——在某些情況下,JVCEA 審查單一的加密貨幣甚至需要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而對於大部分項目來說,這幾乎是生命周期的全部。

但 JVCEA 也有自己的苦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主要是來自銀行、券商和政府部門的退休人員,而非相關加密企業的從業人員,大多數人這輩子“第一次接觸到加密貨幣”,與此同時協會內部也有自己的鬥爭,到最後甚至演變成了工作人員自發組建工會以“維護合法權益”。

本土企業的探索之路

提到日本的區塊鏈發展,最繞不开的一個人物就是現任 JBA 會長,BitFlyer 交易所的創始人加野佑三。從東京大學畢業後,加野佑三進入了高盛,負責开發支付系統相關的工作,這之後他跳槽又回歸,並在 2014 年第二次離开了高盛。收到了1.6億日元的投資後,在東京成立了本土交易所 BitFlyer。相比於由法國人經營,主要面對外國市場的 Mt.Gox,加野和 BitFlyer 在早期更多的把目光鎖定在了本土發展上。

幾個月以後,Mt.Gox 轟然倒地,包括 BitFlyer 在內的大量本土交易所开始在巨人的屍體之上劃分自己新的領土。

加野在他的老東家高盛挖來了大量的員工,並把自己在傳統金融行業的經驗帶到了加密交易所上。兩年以後,BitFlyer 成爲爲日本最大的加密交易所,並一躍成爲全球最大的比特幣交易所。同時,BitFlyer 也开始了自己的海外擴張道路。2017 年 11 月,BitFlyer 宣布已經獲得許可,將在美國超過 40 多個州开展交易所業務。隔年 1 月,BitFlyer 獲得歐盟支付機構許可,正式進軍歐洲,至此,BitFlyer 同時獲得了日本、美國和歐洲這三個金融監管最爲嚴苛的地區許可,成爲世界上最合規的交易所。

與此同時,BitFlyer 也在日本國內積極推動加密貨幣零售支付,並大力與零售商和移動支付公司等展开合作,包括 AMENRO LA FIESTA、Bic Camera 和沼津港在內的线下門店开始支持使用比特幣支付。

在加野成立 BitFlyer 不久以後,離東大不遠的慶應校園內,一個年輕人正准備踏上前往印度的旅程——在印度,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貧困和環境問題的嚴重性,同時萌發了解決這些問題的愿望,這之後他接觸到了區塊鏈,並前往美國學習相關技術和知識。

回到日本後,他進入了加野的母校,並和朋友一起成立了 Stake Technologies,在波卡生態上开始了自己的技術之路,但更爲人熟知的應該是他們的產品——Astar,基於 Polkadot 的多鏈多虛擬機 DApp 中心。Astar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作爲唯一爲外界熟知的“日本制造”而在加密圈內聞名。

幾乎在監管开始落地推進的同時,日本本土的傳統企業也把目光投向了 Web3 這一尚未被完全挖掘潛力的領域。典型的案例爲三菱日聯金融——這家日本資產規模最大的銀行與 Animoca 等加密企業頻繁开展合作,並計劃發布日元穩定幣。許多原來在傳統企業任職的高管也紛紛參與區塊鏈初創企業,並帶來了前公司的資源支持,例如國民項目 Jasmy 請來了索尼前總裁兼 CEO 安藤國武作爲代表董事,而遊戲專用鏈Oasys更是搬來了萬代南宮夢、世嘉等傳統公司的 CEO 作爲自己項目的顧問。

道阻且長

新上任的首相岸田文雄相比前任對 Web3 和加密貨幣有着更爲積極的態度,就在今年 5 月的衆議院會議中,岸田表示:“Web3 時代的到來可能會引領(日本)經濟增長。”並且在早前訪問英國時提到新的“體制改革”,促進新產業的發展,包括與 Web 3 相關的基礎設施。同時岸田文雄還在經濟產業省下設立了專門負責Web3的政策辦公室,負責對政策和產業發展提出建議。

而現任執政黨——自民黨的政客們則採取了更爲激進的手段,他們決心繞過冗余緩慢的官僚系統,直接推進產業的發展。自民黨在今年成立了一個專門的 NFT 政策工作組,由議員平井正明創建,由前數字化轉型部長平井拓哉領導。這個工作小組在今年4月份發布了一份NFT白皮書,標題爲“日本在 Web3.0 時代的 NFT 战略”,這份白皮書指出“Web3.0 時代的到來對日本是一個巨大的機會”,並對包括二級銷售、知識產權以及最重要的稅收改革等方面提出了建議。同時,工作小組建議政府任命專門的 Web3 部長以及成立跨部門咨詢小組,以滿足企業和政府機關對不斷發展的本土加密市場的需要。

政客們寄希望於政府,期望在原有企業的利益集團之外重新建立起單獨的顧問體系,以削弱 JBA 和 JVCEA 對政策的影響。同時他們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安倍遇刺後,自民黨內原本勉強維持的政治平衡被徹底打破,混亂中的政績成爲了政客們上位的最好機會。

但改革並非易事,早期入場的大企業不愿意在政策端的影響力被削弱。與此同時隨着美國和硅谷重新拿回了加密世界的話語權,日本在監管方面的早期優勢和主導能力正一步一步被削弱,嚴苛的高稅收更是使得大量本土人才出走中東和東南亞等地,韓國和越南在同賽道的主動競爭又使得日本倍感壓力——對於日本而言,Web3的發展之路依舊漫長而艱辛。

但無論如何,日本在Web3的浪潮中不再保守,而是主動出擊,孤島在中場揮舞着棒球棍,期待着下一個周期的全壘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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